穿我的_春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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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我的

  长假之后便是深秋,临江的气温一天天降低,周晚意的感冒断断续续一直没完全好。

  十月十五那日,天突降大雨,气温骤冷,周晚意脑袋昏昏沉沉地胀痛,吃了两粒感冒药都不见缓解。

  李莉莉敲开办公室的门,关心地问:“老大你是不是生病了?”

  办公室的窗户没关,偶有风雨吹进来,电脑前的女人脸上没什么血色,懒懒地靠在老板椅上,满脸的倦容。

  最近工作室连续接了好几拨大型拍摄,因为涉及的甲方都比较重要,所以拍摄后期和修图全部都得周晚意这个老板来盯着,她都已经连续加班好几天了,能不累坏才怪!

  周晚意摘下防蓝光眼镜捏了捏酸痛的鼻梁,淡淡地说:“可能是有点低烧。”

  “老大那你得赶紧去医院看看啊!不然到时候越来越严重可不好。”

  李莉莉的神色是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周晚意是他们这个工作室的主心骨,若是主心骨病倒了其他皮肉不消时日便也自动崩塌。

  周晚意目光发虚地盯着电脑屏幕,“等下班吧。”

  “另外麻烦出去的时候帮我把窗户关一下。”

  桉树工作室的薪资高福利待遇也好,老板周晚意更是没什么架子,平日里也与员工都相处得很好,如今即便是拖着病体也要把工作完成,给员工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

  李莉莉知道她的性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默默地关上门窗便走了。

  一直熬到五点半,周晚意都已经有些适应头脑里的昏胀感继续清醒办公了,但逐渐耷拉下来的眼皮警醒她身体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

  网约车到的很快,周晚意随口报了一个最近的医院地址。

  晚高峰堵得很严重,周晚意一上车就靠在后排昏昏沉沉地睡着,也没在意路上的车况,直到被司机戳醒。

  “美女,医院门口那个红绿灯车堵得厉害,反正这边走过去也没多少路,要不你就在这里下车吧?我少收你点钱。”

  周晚意恍然睁眼,望着窗外细密地雨珠,眉头微皱,“可是我没有伞怎么办?”

  “我送你一把就是了。”

  司机弯腰,在前排捣鼓好久终于摸出来一把布满灰尘的格子伞,伞沿有一角直接下垂,目测应该是内里的伞骨坏了。

  “这把伞放在车里好久了,虽然破了点,但是遮雨足够了。”

  前面的车队堵得严实又密集,目测没半小时疏通不了,周晚意默了一瞬,从司机手里接过破伞,轻声道了声谢。

  车子靠边停下,城市的霓虹已经亮起,狂风疯狂拍打着绿化带中的花草,周晚意撑着那把破伞艰难地在车辆中穿行。

  风很大,伞的骨架又坏个稀碎,只剩下一根长长的伞柄孤零零撑起伞面,如今被风一吹,自然便就像花骨朵开花一样,被整个吹翻过边来。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周晚意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淋得很透彻了,额发也湿哒哒地贴在头皮上,整个人看着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好在冰冷的雨水让她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些。

  她孤身挂号,就诊,缴费,拿药整整一个多小时埋没在医院的人海里。

  从药房坐直梯下到一楼的时候,周晚意看到了江厌。

  他一袭白褂加身,孤直地站在一群颇为年长的医生中间。电梯门骤然打开,男人忽然掀眸,正巧撞上周晚意的视线。

  那一瞬间好不容易清醒的神志忽然就又模糊了起来,周晚意仿佛在他那双沉寂的眸子里看到了乌云暗涌。

  因为实在太过狼狈,她下意识就想跑。

  但却因为站在电梯最里面根本挤不出去,只能默默认栽翘唇与江厌无声打了个招呼。

  走廊里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江厌跟在人群后面进电梯,不费吹灰之力地挤到了周晚意身边。

  他身上带了点消毒水和洗手液的气味,扑面拢来满是心安。

  江厌和专家们谈论着病人病情,面上一派正经,背在身后的手却很不经意地触到了周晚意的指尖。

  指尖的过分冰凉让他手指本能地后缩了一下,但又很快卷土重来,慢吞吞地将周晚意的手整个包住。

  这不是周晚意与他第一次牵手,却是唯一一次江厌自己主动的。

  男人手心干燥而温暖,动作很是规矩老实,不会像周晚意那样东摸西蹭,却像是拽住风筝的线尾一样,将她的心稳稳握住,给她安全感爆棚。

  他嘴边时不时吐出一个医学术语,表情认真且严肃,整个人如同自带了一层发光滤镜一般,看得周晚意心慌意乱。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尾指甲缘却不小心在他小鱼际处刮了一下,似蜻蜓轻点湖面,本是无意之举,却在某人的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一楼很快就到了,出电梯的时候有医生眼尖看到了江厌与周晚意牵着的手,打趣道:“江医生还真是谈恋爱工作两不误啊!”

  周晚意的背脊下意识崩直,却没想到江厌非但没否认还温声解释:“她感冒了。”

  最为年长的那位医生闻言笑了起来,“好,反正我们今天也探讨得差不多了,咱干脆就让江医生先下班,毕竟工作要紧,女孩子的身体也要紧。”

  主任开口放人没人敢拦着,江厌微微颔首:“谢谢主任。”

  主任挥挥手:“去吧去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江厌也随之松开了周晚意的手,看她的目光中带了点严肃。

  “怎么搞成这样了?”

  明明开口的语调是温和的,却还是让周晚意委屈得有些想哭。

  “来的路上伞坏了。”

  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然而下一秒男人的外套便搭到了自己的肩头。

  雪松味伴着淡淡的消毒水一起传递到周晚意的鼻尖,她怔了一下,然后抬头看江厌。

  男人站在光影昏暗处,白大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脱下来搭在臂间,身上只穿了件烟灰色的衬衫,领口扣得很严实,站在瑟瑟秋风里犹如高山之上的雪松孤立,清绝且出尘。

  “江医生不冷吗?”她下意识地问。

  “还行。”男人伸手来拿她手里的药袋,看了一下又问:“都知道怎么吃吗?”

  “知道的。”

  男人轻点了下头,摸出钥匙,“走,送你回去。”

  那一瞬间周晚意几乎是脱口而出:“外面很堵,我估计回家身上的衣服都要干了。”

  前面连续忙了将近半个月都没和江厌联系,如今好不容易碰上的,她不想就这么放他走。

  江厌提着药袋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带你去我家,走高架不会堵。”

  他的目光再次从周晚意头顶落下,“你这一身再不换掉,估计感冒不加重都难。”-

  车内温度适宜,江厌将副驾座位放平,方便周晚意休息。

  他开车一向很稳,周晚意熬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最终也抵不过困倦,在车上沉沉睡去。

  等绿灯的时候,听着副驾驶上传来女人轻缓平和的呼吸声,江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

  女孩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搭在医用口罩之上,就这么静静地躺在暗处有种强烈的破碎美,但又因着眉头微蹙着的眉头而又透出股坚韧,就像被大雨摧残的蔷薇,花叶残败根茎却坚韧挺直。

  蔷薇有刺且野蛮生长,不需要人将之移植至温室内,只需要一个简单的玻璃罩,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替它挡住风雨,便能将易碎的花叶与坚韧根茎都保护得很好。

  绿灯亮起,江厌移开目光的同时,也将这些荒诞的想法全部逐出大脑。

  黑色奔驰低调地驶入金鼎小区,泊车入库后,江厌叫醒周晚意:“跟我回家。”

  周晚意刚睡醒,视线还朦胧着,看到江厌那张俊脸就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伸手一勾。

  她力道不大,但因为江厌是直接从主驾上倾身过来的,所以很容易被她弄得重心不稳。

  俩人视线交接,一个清醒,一个朦胧。

  但他们所间隔的距离却很短,只要江厌稍稍一低头,就能吻到她的睫毛。

  他将长臂伸到周晚意身侧,试图稳住重心,却被半醒的人再次勾住脖颈。

  手上的力气全失,他的嘴唇重重地吻在女人湿漉漉的睫毛之上。

  微咸的泪水在舌尖荡开,江厌听到身下女人轻轻地唔了一声,“江医生,你破戒了呀。”

  她依旧是闭着眼睛的,但江厌却无比笃定道:“你是清醒着的,周晚意。”

  被识破后,周晚意索性也就不装了,坦然道:“对着江医生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不耍点流氓岂不就是女版柳下惠了?”

  男人眸色很深地望着她,里面翻涌的乌云愈来愈多,周晚意见状立马乖顺地甜甜一笑:“江医生不要生气嘛,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不这样就是了呀~”

  她摘了口罩,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却正好落进漾开的梨涡里,犹如一副清丽油画突然活过来一般,矛盾却又漂亮得不可思议。

  江厌收了视线,毫不留恋地抽身。

  微哑的冷调金属音在周晚意耳边响起,他说:“下车。”

  周晚意还是穿那双男士拖鞋进的屋,自从皮蛋被她接走后,江厌家原本就极简的冷色调装修一下子就少了很多的人情味。

  江厌一进屋就把空调调开,然后把周晚意领到一楼浴室门口。

  “热水已经调好了,里面沐浴露洗发水都有。”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想想还有什么缺的,尽快说了我去买。”

  周晚意目光在浴室之内环顾一圈之后,忽地勾起笑眸:“江医生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我没有衣服穿。”

  男人轻轻打开浴室的玻璃门,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

  “穿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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