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_盲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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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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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能不恨呢。恨他们把她卖了坎坷半生,恨她命硬拖累他人,她当然愤恨,恨从此和飞白分离许多年。可是事到如今,恨又能如何?都已经这样了。

  小黛双拳紧握。“他们不值得我恨。我也只能恨自己命不好。”她涩笑,“恨也没有用。”何尝不想让欺辱她的人消失呢,只是无能为力,只能自苦。

  飞白的鼻子抚慰地蹭着她的颈窝儿,声音低低。“当初因为一匹黑马,惹了多少事端。”

  小黛默然,感觉到飞白的手正在抓紧,她的呼吸滚热。

  “顾家就是一笔乱账。欠债的,偷人的,卖女的,牛鬼蛇神都冒出来。”飞白轻轻笑了笑,“出了差错,还总要找我。扒心扒肝对人,人家还嫌血腥气。”她拍拍小黛,又用一种不甚在意的语调说,“不和你说这些烦人事了。”

  她贴近小黛的身子,抱住她,像抱住了一朵软绵绵的积雨云。小黛的肌肤温热,是令人安心的温度。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做梦都贪恋的存在。她恨顾家,恨她的丈夫,恨所有带给她伤害的人,连带着整个人间都恨上了,所有的锋芒,却独独带不到她身上。

  “都是孬种。”她闭上眼,一声短促的骂声。

  小黛耳朵很尖,她慢慢翻过身,“飞白才不是孬种。”她脸上带着执拗的认真。飞白睁开眼睛,小黛又细细重复了一遍,睫毛垂下来,很羞涩。她泛着奶白色的眼睑,真让人想要亲吻。这么想着,她便如此做了。

  飞白的胸口在微微起伏,那笑总算是真心实意的。小黛的眼睛在颤抖,手臂却将她搂得更紧。小个子的小黛钻她的怀里,她们之间贴合得紧密,手与手,脚与脚,仿佛本来就是长在一起的,一丝缝隙也没有了。

  “小黛。”

  “在呢。飞白。”她蹭了蹭飞白,细细的呼吸拂面,那一张雪团子一样的脸就再也绷不住冷意,低头又是一番温存柔情,恋恋不舍放开。

  无论怎样都觉不够,似乎是在弥补以往的夜长如年。

  小黛渐渐有些疲倦,飞白哄着她睡觉。然而她又动起来,飞白不解,下一刻就听见小黛低声道,“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也好心疼,只恨不能在你身边替你承担。”

  气氛陡然安静起来。飞白有点诧异,又有些惶然,胸腔里的心跳声就格外清晰。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伏在小黛的手心里,闻见一种淡淡的咸湿气。小黛手上的茧子有点粗硬,她疑心是那咸湿气是被硌出来的。

  “该死,这些人!”她突然哽了一声,慢慢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们造下的孽,我势必要让他们还回来。”

  小黛骤然仰起脸,过了许久才怯怯道,“飞白,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若是真正无辜的人,能不能放过他们?”她说,“我有点怕……”她讷讷着,可是飞白懂得她的意思。当初那匹黑马,让她们的一生都扭曲成可怖的模样。

  小黛回想起自己的这些年,虽然没福,却也有幸,她还没有完全沉入染缸,沦为自私卑鄙的人。好在挣扎的泥潭里,还有人在互相扶持。他们都是好心肠的人,小黛很感激。

  小黛一如既往的柔懦。

  而飞白没有小黛的好心肠。顾家,沈家,何弘武,不仅仅是这些,她的仇恨深如海水,谁也不把她当人,那她为什么要顾惜别人?“我会尽力。”她不能全然答应小黛,这是她能做到的极限。眼看小黛实在困倦,她轻轻道,“快睡吧。”

  小黛嗯了声,始终拽着她的衣服。飞白给她掖紧被子,白底碎花的被面,露一张瘦削的巴掌脸。飞白辗转反侧,于是就时而看看她,小黛浅浅的呼吸,反倒成了催眠曲。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白在思虑许久后,也渐渐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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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

  她醒得极早,那时天才刚刚亮,已经有幽蓝的光从窗帘下渗漏进来。她微微动一下脑袋,头皮一紧,才发现小黛的一只手压着了她的头发,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的。

  飞白微笑,又不敢惊醒她,就这样静静躺着。小黛轻轻一挣,她以为她醒了,谁知她齿间微动,只唤一声娘又静默下来。飞白心中一堵,伸手怜惜地摸摸小黛的脑袋,又轻触那对小小薄薄的耳朵,像个小茶壶柄似的。

  右耳那里仍有一个耳洞,是她当年给她穿的,竟然还没有合拢。摸到耳后,不由一怔,竟也有许多细碎的伤口。在她卖唱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被人推搡,磕在地上,谁会在意她?

  “飞白?”小黛突然轻声唤她。飞白歉然,“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没呢。”她浅浅笑,低头细嗅飞白的头发。“以前的时候鸡一打鸣就要起来,我也早就习惯了。”飞白让她再睡一会,自己却要起来,小黛惊慌地拉住她道,气息不稳,“是不是旅长要找你?”

  放屁,他算什么呢。飞白吻了吻小黛的脸,“才没有呢。小黛乖,要好好休息。我不走,只是去办点事情,过一会再来陪你。”想了想,飞白道,“这些我都陪着你。”小黛这才放下心来,飞白看她那依依不舍的模样,实在难忍柔情,不禁又和她逗弄一番。

  她又叫了尔冬来陪小黛,那是她陪嫁的丫鬟,从小玩到大,尔冬也没少为飞白和小黛牵线,出嫁后更是成了她最牢靠缜密的臂膀。

  小黛终于安心,确认飞白不会再离开。飞白又细细叮嘱了尔冬几句。事无巨细,尔冬应了,又笑叹,“小姐对沈姑娘真是上心。”飞白微微笑,如何能不上心?她失而复得的姑娘,吃了那么多的苦,捧到手心里还来不及。梳洗用饭,飞白换了衣裳,是该回顾家了。

  顾家是老式的四合院,据说是前朝就留下来的宅子。这种屋子,走进去就只有幽暗,黑洞洞的窗,昏沉沉的灯,阴暗,是给人的第一印象。众人见了她神态各异,总不大自在,却又有黏黏糊糊的卑怯和讨好,从眼睛里透出来,涎瞪瞪地望向她,像是沾了口水,再抠下牙黄,把殷勤二字贴在脸上。

  没有血缘的母女相逢,两人都视若无睹。飞白的疏离,在下人的眼里就成了官太太的架子。高跟鞋在地面上发出登登登的响,也成了这里唯一脆生生的响动。

  顾飞白见着了自己的幼妹,顾林林。她以一副闺秀的模样迎接她的长姐。飞白看着她娇嫩的脸蛋和明亮的眼睛,她不需要涂脂抹粉,就足以吸引人。林林显然被顾夫人教养的很好,至少看上去温和,谦逊,一双金莲落地无声。飞白已经失去了年轻的岁月,看着她,又想起自己十七岁的光景。

  只记得哄嚷的夜,她穿着一身红嫁衣等着上轿,心里一把火消不下去,抄起一个盒子对着镜子砸,稀里哗啦,碎玻璃飞溅,在灯火下异常的炫目。“你们都不要脸!不要脸!”她直着脖子嘶叫,却连风声都没惊动。

  如今林林好好的在这里,飞白盯着她,要望进眼睛深处。

  “姐姐怎么总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林林疑惑道。

  飞白慢慢笑了,“我是看林林越长越漂亮呢,有十年了,长这么大,真好。”

  林林不说话,低下头笑一笑,脸色的红晕更浓了。她看见飞白的缎面鞋,是恰到好处的大小,嵌在鞋子里,露出的脚背既不臃肿,也不是瘦竹条一样难看。那脚裹着肉色丝袜,更显得充满弹性。她有些自惭形秽地并上自己那双玉色绣鞋,那里裹着一双粽子一样的脚。

  飞白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愁绪,在她注视她的脚的时候。

  “林林也十五六岁了,可有在哪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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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她有意无意询问

  了一句。

  这话刺到林林的心头,红晕褪下去,只剩霜白。她的脸上仍是沉静笑意,只是含笑的嘴角微微下撇。“并没有,家里只请了教书先生来,只图识文断字,算点帐罢了。”

  她也想去那些新式学校呼吸新鲜空气,只是祖父和母亲不允许,总说什么祖宗家训,秉持闺秀之态这些话。那些蓝衣黑裙的女孩子,她们乌黑的发梢在跳跃,莹白的手腕在挥笔,敏捷的步伐灵活矫健,笑声清亮滚圆飞出校园,这一切都在林林的心头挠痒痒。她羡慕那些自由的姑娘。

  然而她若是对不属于她的东西露出一丝羡慕,迎来的就是母亲的训斥。她严厉的眼睛钉在自己身上,片刻不得歇憩。可她心里是不甘心的。家里堂姐的仓皇离开,更是在她心里种下了火种。如今被飞白这样一问,心里不得劲,脸上也不自在起来。

  飞白手搭在桌上,像道家常那样说着寻常话,态度温和。“当初我还没出阁的时候,你还只有一点点大,抱着我的腿喊我姐姐,和我也很亲,只可惜母亲见了,总要拉你回去。”她露出一点怅惘的颜色,“那时候,你还活泼得很,哪里像现在这样安静。”

  林林垂眸,手指在绣棚上摩挲。她原先也是活泼的女孩子,只是七八岁的时候,就被母亲强行缠了脚。女孩子的哭喊声叫破喉咙,惨叫声太瘆人,野猫也屏了声气。眼泪飞溅,永远没有干的时候。脚趾头被齐齐掰断,一层层的布裹上畸形的骨肉,压在脚底板子下走路,也将她性子里的鲜活灵气也压了下去。

  每天踩在刀子上走,她疼极了,只好用膝盖在地上挪,最爱蹦蹦跳跳的人,只能爬着走。若是要出门,非得有力气大的丫鬟架着。她奄奄一息哭求道,“妈,你好歹疼疼我,我不能走了!”顾夫人将她搂在怀里,也心疼,“我儿,我是为你好,疼一疼,也就过去了。”

  过去了?民国废止缠足了吗?怎么女孩子还要受这样的折磨!她的牙齿咬破了唇,泪水落到上面,只有咸而苦的辣。她时常想,若能有人带她从这里出去,那便是最大的幸运了。

  飞白静静看她,“林林,这些年你过得不好。”

  林林垂下眼睛,听她轻声笑了笑。一只温软的手抚上她的脸,将心底的火也点燃。“也是,一辈子困在这里的人,又怎么会快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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