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二六五_三国有个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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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二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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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植带兵赶到皇城时,伏氏的反军也到了,双方短兵相接,一时间杀得天昏地暗。

  曹植在左右侍从的掩护下杀退了一小波敌军,抹了把脸上的血,握刀的手抖得几乎不能自抑。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展眼望去,只见皇城外足以并排行驶五架马车的宽阔官道上,此刻被两方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反军显是早有准备,以一队骑兵为先锋冲开血路,后续有步兵推着攻城槌步步跟进,意在破开宫门,解救皇帝。而一旦天子在手,只需振臂一呼,则势必四方响应,不愁没有后援。

  曹植看在眼里,愈发着急起来,喝道:“他们要攻皇城!给我死守宫门!”

  他的呼声立时被湮没在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和尖利刺耳的刀兵相击声之中,全靠身边的侍从层层传令下去,才有几十个人缓慢地围拢过来。然而更多的兵却散落在敌海之中,再也聚不起来了。

  曹植只得带着几十个兵向宫门冲杀过去,一路上不断有人倒下。到了宫门口,几十人只剩下了十几个,曹植的马也被砍断了腿,倒在了半路上。

  曹植背抵着宫门,喘息着问身边的侍从:“杨修呢?援兵怎么还不来!”

  天卿已负了伤,捂着左胸的伤口道:“步兵行进得慢,从司马门到此,至少需要一个时辰。何况三千重兵,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调动的,咱们今晚怕是……”他摇摇头,绝望地看着眼前不断逼近的敌军。

  曹植的心凉到了底,苦笑道:“也罢,我自己惹出的乱子,合该自己担着,以身殉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说话间,敌军的攻城槌已开到了宫门前,精铁打造的槌头寒光逼人,若是当胸一击,足以将人撞得粉身碎骨。曹植抱着必死之心,反倒从绝望中生出一丝勇气来,迎着攻城槌走了过去,高声道:“伏完,你身为国丈,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该当何罪?不如趁早收兵,等大司空征战归来,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伏完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如此大言不惭,大逆不道的分明是你曹家!今日我就替天行道,杀贼奸以谢天下!”说罢,退回军中,下令道:“破门!”

  士

  兵们齐声应诺,拉着攻城槌缓缓地后撤蓄势。曹植紧紧地闭上眼,只等着沉重的槌头撞到自己的身上来。

  这时,远处却忽然乱了起来,旋即骚乱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开来,整个敌军中都炸开了锅。

  曹植听着动静不对,睁眼一看,见一队骑兵如神兵天降,从官道那头冲杀过来。为首的将领银甲黑袍,骁勇异常,手里提着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刀,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一般,所过之处血肉横飞,瞬间便在敌军中破开了一道口子。

  敌军很快被他带兵拦腰斩断,军心大溃。破门的士兵们见状都慌了神,丢下攻城槌四散逃命。伏完急得道:“都给我回来!”却没人听他的。

  只片刻的工夫,那修罗般的将军就已杀到了眼前。伏完情知大势已去,拔刀刺向曹植,能杀一个是一个。

  曹植举刀挡格了一下,却吃不住力,摔倒在地。眼见伏完又要一刀招呼下来,身后突然凭空响起一声马嘶,修罗将军纵马越军而出,手中的长刀寒光一闪,伏完的人头已先于马蹄落了地。

  曹植吓得三魂几乎离了六魄,仰头望去,见马上的人须发皆黄,浑身浴血,忍不住脱口道:“二哥!”

  曹彰从马上下来,伸手将他拉起,关切道:“你没事吧?”

  曹植定了定神,道:“二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带兵去弘农了么?”

  曹彰道:“郭祭酒料到城里会出事,临时把我叫了回来。”他转头望着尸横遍地的官道,叹道:“你好好想想该如何跟父亲交待吧。”

  此刻,曹丕的将军府外士兵林立,一丝声响也无,熊熊火把将大门内外映得通亮。远处的厮杀声遥遥地传进巷子里来,听不真切,好像响在另一重世界。

  郭嘉缓缓地走上台阶,在谢舒跟前站定了,轻声道:“回去吧,我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舒握紧了手里的剑:“迟了,我既然敢出来开门,就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郭嘉长眉微拧:“曹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他?”

  谢舒冷笑起来,抬头逼视着他:“这不是该问你么?你当初和曹家做过什么,你自己不清楚?我是江东人,自然要为他报仇。”

  郭嘉淡淡道:“你都知

  道了?”

  谢舒收起笑色:“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你在袁绍麾下默默无闻,不得重用,转投曹操之后,却让他为你设立了军机曹,一跃成为军师之首,凭的是什么?”

  郭嘉看着她,没说话。

  谢舒又道:“官渡一战险之又险,你身为谋主,却不随曹操出征,又是为什么?”

  郭嘉沉默着。谢舒句句紧逼:“官渡之战前夕,所有人都怕孙策偷袭许都,你却说孙策轻出微行,必死于匹夫之手,不以为意。后来果然被你言中,官渡之战时,孙策为许贡门客所杀,死于非命。人人都说你有远见,可却没有人想过,孙策怎么就死得那么巧?”

  郭嘉依旧沉默着。谢舒红了眼眶道:“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你知道他雄踞江东,是曹操的心腹大患,便献计暗杀他,因此得到了曹操的重用。随后王朗从江东入朝,你知道他与孙策有仇,并熟知当地的形势,便招他入曹以为臂膀。接着,你又让华歆假意归顺孙策,在他身边伺机下手,行刺杀之实。你步步为营,踩着孙策上位,不愧是算无遗策的军师祭酒!”

  郭嘉淡淡道:“你说的不错。可就算如此又怎样?我不过是为主公谋事罢了。”

  谢舒道:“不错,各为其主,我不好指责你什么,不过,我也要杀了你替他报仇!”说着,刷地拔出剑来,森寒的剑尖直指郭嘉。

  阶下的士兵们见状,都变了脸色,要上前保护郭嘉。郭嘉抬手制止了他们,对谢舒道:“你杀吧,我不会躲。我杀了孙策,你杀了我,也算一报还一报。自打在许都城里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的报应来了。”

  他的目光柔和又哀伤,他从未这样看过她,或者说,他总是从背后这样看着她,只是她并不知道。她在他脉脉的注视下逐渐乱了心神,手里的剑便不再那么坚定了。郭嘉张开双手,静静地等待着她。

  这时,却从阶下的士兵中猛地钻出一个人来,两步窜上台阶,拔刀直刺谢舒。谢舒吃了一惊,勉强后退躲开了,却被挑落了手中的剑。

  那人一刺不成,回身又刺,谢舒被逼到门边,退无可退,眼看就要被刀刺中了,郭嘉一个箭步过来,

  挡在了她的身前,刀噗地刺穿他的身体,堪堪停在了她的身前。

  刺客见杀错了人,忙要拔刀,却被郭嘉咬牙死死攥住了。阶下的士兵们回过神来,一哄而上,将刺客摁倒在地。

  郭嘉倒在谢舒的怀里,血从伤处泊泊地流淌出来,洇湿了衣裘。他的侍从郭义慌了神,带着哭腔道:“公子,你别动,小的这就请大夫去!”

  郭嘉虚弱地道:“别忙了,你是跟我上过战场的,你见过被刀刺穿了还能活的么?”

  郭义呜呜地哭了,郭嘉道:“你让他们站远一点,我死前还有些话想对舒儿说。”

  郭义抹着眼泪,连声答应着,起身带士兵们退到了阶下。

  郭嘉这才抬眼看着谢舒,道:“你以为是我和王朗、华歆杀了孙策,可其实不然,他的死远没有这么简单。”

  谢舒忍住眼泪,替他压着伤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嘉忍着疼笑了笑:“你答应我,不要再找王朗和华歆报仇,我就告诉你。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用我的命抵孙策的命,足够了。”

  谢舒点点头,道:“你说。”

  郭嘉道:“江东与许都万里之遥,消息闭塞,就算有飞马传书,路上也得花费七八天工夫,我与王朗怎么能及时知晓孙策的行踪?就算有华歆埋伏在他身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地跟着他,又是谁为华歆传递的消息?”

  谢舒忆起孙策遇刺的当天,的确是他前脚出府去后山寻找孙绍,后脚就被埋伏在山中的许贡门客刺杀了,这之间还不到半天工夫。孙绍走失本是突发,若是无人及时将消息传递给华歆,他又是如何这么快就把刺客安排到后山的?

  谢舒急忙追问道:“到底是谁?”

  郭嘉道:“你仔细想想,谁能随时随地地跟在孙策身边?谁能及时知晓朝中的政事?谁的党羽遍布江东,孙策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谢舒转念一想,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敢说。郭嘉替她说了出来:“是当地世族,换句话说,是吴四姓。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刺杀孙策的凶手!”

  谢舒猛地摇头道:“不会的,不是的,你骗人!吴四姓是江东的中流砥柱,怎么会是他们?”

  郭嘉悲

  悯地看着她:“吴四姓是江东世族,盘踞当地几百年,孙策却是外来势力,他们的仇从孙氏攻占江东的那天起就结下了。孙氏的根基浅,坐镇江东不得不借助吴四姓的势力,却也因此暗中忌惮他们。吴四姓碍于孙氏的军威,不得不屈身辅佐,却也暗中对孙氏的统治不服。当初我设计刺杀孙策,就是利用了他们的这层关系。你是江东人,凭你的聪明才智,不会不明白。”

  谢舒沉默了。郭嘉喘息了片刻,又缓缓地道:“孙策一死,就算孙权上位,一年半载之间也坐不稳主位,而这一段时间,足以让曹氏从官渡之战的创伤中恢复过来。再往后,即便不派兵攻打江东,孙氏和吴四姓也会因内斗而自败,这就是我当初献给曹操的妙计。”

  他顿了顿,喘息得越发剧烈:“你说你要为孙策报仇,可你杀得过来么?就算你救了他,又救得了江东么?”

  血越流越多,已蜿蜒淌到了阶下,他虚弱极了,大口地喘着气。谢舒不觉落下泪来,用力压着他的伤处,道:“别说了,你别说了。”

  郭嘉虚弱地笑笑,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别哭,我不值得你如此。”血色从他的脸上急速褪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道:“我郭嘉聪明一世,自以为算无遗策,却唯独算错了你,这是我的命。”他深深地叹出一口气,阖上眼,再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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