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二六九_三国有个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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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9、二六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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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操即将南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江东,孙权连夜从京口返回吴县,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大朝会从深夜一直开到次日清晨,众臣争执不下,殿里吵嚷成了一片。张昭与同僚争辩之余,见孙权闭着眼端坐在主位上,已许久未曾动一动了,好像入了定似的,便扬声道:“将军,战与不战,你好歹拿个主意!”

  孙权疲惫地睁开眼,向堂下扫视了一周,却一语不发,伸手解下头上的旒冕搁在案几上,起身朝外走。

  张昭见他不理自己,站起来道:“将军,你上哪儿去?今日若不议出个结果来,你休想走!”

  孙权烦躁地顿住脚步,冲他一挑眉,冷声道:“孤去更衣,怎么,长史也随孤同去?”

  张昭这才讪讪地闭上嘴,坐回了原处。

  鲁肃原本沉默地坐在席间,此时却打起精神来,趁着堂中无人注意,也起身溜出了前殿,在廊下追上了孙权。孙权心绪烦乱,蹙眉道:“子敬,你有事?”

  鲁肃道:“将军出镇京口的这段时日,属下去了趟荆州,带了个人回来,此刻就在殿侧候着,请将军务必见上一见。”

  孙权道:“是谁?”

  鲁肃道:“刘备的谋主——诸葛亮。”

  两人于是摒退了侍从,来到殿侧避人处,只见廊下立着位长身玉立的儒士,穿了身粗布长衫,一副质朴的书生打扮,只是背对着二人,看不清面目。

  鲁肃唤道:“孔明!”诸葛亮方回过身来,走上前向孙权道:“草民诸葛亮,参见吴侯。”

  孙权见他生得英俊倜傥,与自己差不多年纪,便道:“先生不必多礼。先生从荆州远道而来,可是为着曹操南征之事?”

  诸葛亮道:“是,却也不全是。曹操南下尚需时日,犹有余裕从长计议,并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草民此来,是受人之托,因她是个女子,不便独自来见吴侯,才命草民陪同。”

  孙权不解地道:“哦?”

  诸葛亮微微一笑,恭声道:“夫人,请出来吧。”

  话音刚落,从回廊的拐角后走出一位女子来。孙权见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虽衣裙朴素,但神韵温雅,气度高华,姗姗走到跟前,施

  礼道:“妾妇甘氏见过吴侯。”

  诸葛亮道:“这位是刘州牧的夫人。”

  孙权忙道:“原来是甘夫人,快快请起,可折煞本侯了。”伸手虚扶了她一把。

  甘夫人忍不住抬头打量他,孙权身姿魁伟,比诸葛亮还高上些许,生了一副异域模样,黄发浅瞳,唇齿鲜明,肤白胜雪,像是塞外英俊的胡人。这等样貌不凡的男子,又身居尊位、年少有为,怨不得谢舒始终对他难以忘怀。

  甘夫人道:“妾身此前一直在许都为质,前些日子曹操北征,才得以返还荆州,许都有位故人,托妾身捎封信给吴侯。”

  孙权想着自己在北方并无熟人,奇怪道:“是什么人?”

  甘夫人从袖中抽出信,递给他道:“吴侯看了就知道了。”

  孙权狐疑地接过,见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拿出信展开看了一会儿,执信的手却抖了起来,竟站不稳退了一步,倚住了身后的廊柱。待得从头至尾看过一遍,孙权已是泪流满面,颤声问道:“她……她还活着?”

  甘夫人垂眸道:“是,她如今还在许都,是曹丕的侧夫人。只是曹操要南征了,她的处境怕是不大好。”

  孙权似是不敢相信,定了定神,又追问道:“可她活不见人,你怎能证明呢?”

  甘夫人道:“这封信是她亲笔所书,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么?”

  孙权还想说什么,却听身后有人沉声道:“臣能证明。”

  孙权转身看去,见是吕蒙,不知何时也从殿内跟了出来,他披甲仗剑,单膝跪下道:“臣能证实夫人还活着,只因当初是臣护送夫人渡江北上的,也是臣按着夫人的嘱咐,以烧焦的浮尸假充夫人的尸首欺瞒将军。臣之罪过,万死难辞,臣愿带兵迎战曹操,救回夫人以赎己过。”说罢,俯身以首顿地,长跪不起。

  孙权忆起他的妻子青钺曾是谢舒的近侍,当初也的确是他带兵将谢舒的棺椁运回来的,顿时全明白了,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竟说不出话来。

  诸葛亮在旁察言观色,适时道:“刘州牧亦愿助吴侯一臂之力,营救贵夫人归吴。”

  大殿内,群臣犹自争论不休,张昭急得道:“这仗不能打啊!曹操已然吞并了袁绍和乌桓,兵

  力非同往日,咱们若是贸然迎战,岂非以卵击石?不如暂且向朝廷称藩,以保江东!”

  满堂文臣纷纷称是,唯独顾雍默然不语。顾雍职司左司马,又是吴四姓之首,在朝中的地位与张昭不相上下。张昭不悦道:“顾元叹,你说句话呀!难道就眼看着将军带领江东子民去送死?他太年轻了,打仗的能耐又不如故讨逆将军,如今的江东可不比从前了!”话里话外,分明是看不上孙权。

  顾雍叹了一叹,碍着自己的身份,赞同他也不是,不赞同也不是,抬眼却见孙权从殿外进来了,忙向张昭示意了一下。

  只见孙权径自走到主位上跪坐了,却冷着脸不说话,眼下和鼻尖都红着,竟似是哭过。群臣原本叽叽喳喳的,见他形状有异,都渐渐静了下来,一齐抬头看着他。

  张昭试探着唤道:“将军?”

  孙权这才缓慢地开口道:“传寡人令,举全境兵,迎战曹操!”

  他的声虽不大,但字字掷地有声。群臣听罢哄然,张昭失惊道:“将军,不可啊!”

  孙权从主案后霍然起身,抽出腰间的利剑,刷地斩下桌案的一角,厉声道:“谁敢多话,与此案同!”他的眸中摄出从未有过的坚毅而决绝的光,张昭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他似乎不再是从前的孙权了。

  曹冲之死使得曹操伤心欲绝,他怜悯爱子与甄晗用情至深,遂将二人合葬,以慰爱子的在天之灵。信使将孙权的战书送到曹操的手里时,他正在二人的灵前哀吊,阅过战书,曹操的眼中泪意尽消,只余一片肃杀的冷,他执信的手在纸上狠狠地攥出褶子,切齿道:“孙权那条地头蛇,也敢冲孤吐信子了,孤此番一定要他好看!”

  这日傍晚时分,将军府的正院外,谢舒已静静地等了好几个时辰了。随行的朝歌抬头望望西沉的日头,对她轻声道:“夫人,天晚了,咱回吧,若是撞上了公子,便不妙了。”

  谢舒的腿已站木了,却道:“再等等,我在许都的时日不多了,临行前必得见她一面。”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侍婢阿络才从屋里出来,不咸不淡地道:“夫人有请。”

  谢舒谢过她,进了内室,见郭照在主位后坐着,她衣妆

  华美,钗饰严丽,俨然已今时不同往日。谢舒道:“妾身见过夫人。夫人正位后,妾身还是头回来,属实怠慢了。”

  郭照冷冷地打量着她:“你在门外站了半日,不会就是来和我说这个的吧?”

  谢舒道:“夫人明见,妾身此来是想替睿儿和慧儿说情,求夫人看在公子的份儿上,善待他们。”

  郭照不为所动:“你就要随军南征了,自身尚且难保,我怎么对曹睿和曹慧,关你什么事?”

  谢舒上前一步,直视着她道:“就是因为我要走了,才敢直言不讳。李氏未必像她看起来那么无害,当初她的院子失火时,曾暗指是甄宓派人所为,求我替她做主,我怀疑她利用我对付甄宓,便没声张,疏远了她。她又转而接近你,你与甄宓本就不和,我冷眼瞧着,自打她接近了你,你们之间就更剑拔弩张了,你失足小产的事看似与甄晗有关,但李氏却也并非全然没有嫌疑。你可曾想过,她离间你与甄宓,为的是什么?”

  郭照没说话。谢舒续道:“为的是让曹礼上位。甄宓死了,曹睿也就失去了靠山,你坐上了正室的位子,却没有自己的孩子,曹礼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嫡子。”

  郭照冷笑了一下,道:“你这么聪明,就不曾想过,我为何如此对待曹睿么?”

  谢舒一怔,郭照起身欺近了她,低声道:“李氏对嫡子之位志在必得,怎会轻易放过曹睿?我只有厌憎他、虐待他,李氏才会掉以轻心,我是在保他的命!”

  谢舒不禁对她另眼相看,郭照移开目光,略嫌厌恶地漠然道:“从一开始你我就不是一路人,不过你就要走了,告诉你也无妨,省得你还以为我是个傻子。”

  谢舒进屋时没向她行礼,此时方施下礼去,由衷地敬佩道:“夫人大度,妾身替甄宓和两个孩子谢过了。”

  回到自家所住的侧院时,天已暗了,走到院门口,正碰见几个侍婢拉扯着曹睿和曹慧往外走。两个孩子声嘶力竭地哭着,见了谢舒,跟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扯住她的衣摆哭泣道:“谢夫人!谢夫人!救救我们!阿父要把我们送回正院去!”

  谢舒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也只得低声道:“好孩子,我保不了

  你们了,不过别怕,你们会平安长大的,再苦再难,忍一忍就过去了。”

  曹睿和曹慧哪里听得懂她的意思,被侍婢们不由分说地拉走了。谢舒进了院,见曹丕负手站在廊下,冷冷地看着一切,丝毫不为所动。

  自打兵变那夜以来,他还是头一回露面。谢舒走过去,在他跟前站定了,默默不语。曹丕从背后拿出一封信,递给她道:“孙权下战书保你。”

  谢舒神色一动,伸手想要接过,曹丕却抬手躲开了,他掐住她的下颌,迫她仰起脸来,玩味地打量着她:“你就这么想回到他的身边去么?”

  谢舒咬紧了下唇。曹丕冷笑起来,阴戾的声线在暗夜里听来就像是夜枭的低鸣,接着,他一字一顿地切齿道:“你休想!就算是死,你也得死在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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