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兄弟连心_三国有个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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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兄弟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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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在淅淅沥沥的梅雨中缓缓地流淌着,因为将军府中流言日盛,孙权也起了疑心,谢舒连吴夫人也不能见了,几乎是被软禁在府里。每日除了发呆,就是睡觉,偶尔去袁裳屋里坐坐,浑浑噩噩便是一天。

  转眼已过了四月中旬,一切平静得如一潭死水一般。木棉花在绵密的雨水里盛开得如火如荼,檐下的占风铎静止不动,青苔无声地蔓延上台阶。许多年后,当谢舒再度忆起那段时日,才惊觉那分明是狂风骤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她的人生从那时开始,就向着无法预料的方向急转而去。

  这日傍晚,因着连日阴雨,还不到戌时天便已黑透了,青钺执着一把黄铜壶,给屋里的连枝灯添油,谢舒坐在半敞的窗边对着窗外连绵的细雨出神。

  青钺伺候了谢舒这些时日,情知她如此出神时多半是在心中琢磨着什么,便也不吵扰她。待得慢慢地将屋里的灯都添满了油,才轻声问道:“时候不早了,夫人要不要传饭?”

  谢舒望着窗外,细若牛毛的雨丝飘进窗来,洒在脸上微微生凉,她闭了闭眼,抚着手腕上的玉镯道:“先不急,你去厨下要几样清爽的小菜和汤羹,我想去看看孝廉。”

  孙权自打与谢舒闹僵之后,便再没来她的屋里过夜,也没去袁裳屋里,只独自睡在书房或前殿,青钺闻言欣喜,忙应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青钺带人拎了几个食盒进来,此时谢舒已稍稍打扮过了,上了淡妆,清新素雅得像是在暗夜里幽然绽放的白昙。青钺道:“夫人,奴已顺便打听过了,孝廉此刻正在前殿。”

  谢舒点了点头,换上木屐,青钺提着灯,朝歌撑起竹伞,与她一道向前殿走去。

  近来梅雨时断时续,路上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洼,行走不便,偶尔会有一两只指甲大的青蛙,被脚步声惊动,扑的一跳,便跃进路旁的草丛中去了。

  谢舒到了前殿,前襟已被细雨沾湿了,她带人从后门进了殿,门口守着的侍婢忙进去禀报。须臾,孙权的近身侍婢仲姜从殿内迎了出来,向谢舒施礼道:“见过夫人。”

  仲姜是三年前孙权外任阳羡长时,从阳羡带

  回来的,此后便一直用在身边。府里的女子之中,除了谢舒和袁裳,便是她地位最高,又因为能近身伺候孙权,连谢舒和袁裳也不敢轻易得罪她。好在仲姜为人严正公允,对谁都是一碗水端平,从不站队,谢舒和袁裳与她相处了这些时日,平日的接触虽不算太多,但也明白她的为人。

  谢舒此时见她躬身向自己施礼,便道:“姑娘不必多礼,我想见见孝廉,不知现下可方便么?”

  仲姜道:“孝廉正在内室,夫人请随我来。”

  前殿是孙权见客办公的所在,谢舒平日里并不常来,一时跟着仲姜来至卧房门外,谢舒道了谢,仲姜便识趣地退下了。

  谢舒推门进屋一看,只见孙权穿了一身家常衣裳,半散着头发,正拥着薄被斜靠在榻上看书。两人几日未见,谢舒还以为他仍在生气,已把哄他的话都提前想好了,谁知孙权见她进来,却只是如常招呼道:“夫人怎么来了?”

  谢舒走到榻边坐下,孙权稍稍坐正了身子,谢舒见他有些恹恹的不精神,眼下还晕着淡淡的乌青,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孙权随手放了书,捏了捏眉心道:“许是近来一直阴雨,总觉着闷得慌,便躺着歇歇。”

  谢舒伸手探了探他的额角,并没有发热,便道:“请医倌来看过了么?”

  孙权笑道:“不妨事的,我睡一睡就好了,外头还下雨么?”

  谢舒道:“还下着呢,你吃饭了没有?”

  孙权道:“没吃。”

  谢舒便让人搬来一张几案,将食盒里的小菜和羹汤一样样端出来摆在案上,又拿出一双牙箸和一柄汤匙递给他:“先凑合吃点吧,若是不够,再让厨下送来。”

  孙权扫了眼面前的菜色,笑问道:“这里头有夫人亲手做的么?”

  谢舒一愣,道:“没有。”

  孙权便放了筷子,笑道:“那我就不吃了,今晚有些没胃口哩。”

  谢舒蹙眉道:“你究竟怎么了?若是真不舒服,还是赶紧请医倌来看看才是。我今晚本还想留下陪你来着……”

  孙权的目光登时亮了几分,腾的一声坐直了,拉住谢舒的手道:“夫人果真肯留下陪我?”

  谢舒见他顷刻之间便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

  ,便知他没大事,苦笑道:“可你现下身子不痛快,我看我还是回去的好,省得扰了你休息。”

  孙权忙道:“不打紧,若是夫人肯留下来,这点不痛快又算得了什么?”又凑在谢舒耳边,压低了声线道:“若是夫人肯跟我亲热亲热,任他什么病也都能好了。”说罢还怕谢舒生气,从旁打量着她的脸色。

  谢舒听他油嘴滑舌的,却只是笑了一笑。前番袁裳劝她的话她多少听进去了,与孙权闹翻之后,便一直在暗中考虑。她如今既已穿成了谢夫人,今后还要在这乱世中跟着孙权生活,那么与孙权圆房便是迟早之事,谢舒今日正是下定了决心才来找他的。谢舒便也不置可否,只斜睨了他,道:“你可别逞强。”

  孙权本没指望她能同意,只是随口撩拨她,此时见她如此,真乃意外之喜,忙拿起筷子道:“当然不是逞强,夫人贤惠,我这就吃饭!”

  谢舒也没吃饭,便跟他一起吃了些,孙权心急难耐,刚吃完饭便让人备水洗澡。下人应诺出去了,谢舒便来到妆台前,对镜卸下发间的簪钗。

  孙权也从榻上下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两遭,又在谢舒身后坐下,从背后拥着她。谢舒从铜镜中看了他一眼,顺手摘下一枚翡翠花钿搁在了案上,问道:“你好些了么?”

  孙权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里,鼻端呼出的热气拂在她的颈间,半晌却闷声道:“还没好。”

  谢舒见他答得倒是诚实,忍不住笑了,道:“那我走了,你好好歇着吧。”

  孙权忙撒赖抱住她不让她起身,道:“虽然没好,却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是心口有些闷。”

  谢舒一边拆着头发,一边回身看了看他,问道:“是不是你胸口的刀伤又发作了?把衣裳脱了,我给你看看。”

  孙权随手摸了摸胸口,道:“不是,那道刀伤早就好了,现今都已结疤了。是心里闷得慌,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似的,惶惶的不安稳。从前也有过一次,是我小时候父亲去世的那天,也和今日一样。可如今三弟已带兵回来了,大哥也没出征在外,能出什么事呢?”

  谢舒心里猛地一跳,蓦然停了手里的动作,瞪大

  眼睛望着孙权。孙权见她神色不对,愣了一愣,刚要出声询问她是怎么了,却听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门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屋里的二人吓了一跳,孙权转眼只见谷利惊慌失措地冲进来,浑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鬓发滴滴答答地淌着水,狼狈不堪。谷利一向干练沉稳,孙权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心中一紧,问道:“怎么了?”

  谷利一张口,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哽咽道:“孝廉,孙将军出事了!”

  孙权和谢舒皆是一惊,孙权着急道:“大哥出了什么事?”

  谷利的面上已不知是水是泪,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道:“孙将军在后山遇见了贼人,中了一箭,箭上有毒,被抬回府里时就已经回天乏术了,现下已在弥留之际,还请孝廉赶紧去看看!”

  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孙权怔了半晌,忽然腾的一声站起来,却又晃了晃,差点倒下去,眼眶跟着便红了。谢舒起身扶住他,她又何尝站得稳,只是借着彼此的力量相互支撑罢了,谢舒颤声问道:“孙将军近来一直在府里避祸,怎么会忽然去后山了?”

  谷利道:“听说是公子绍不见了,孙将军带人找遍了整个将军府都一无所获,后来有人在将军府的后山发现了公子绍的布老虎。吴县附近的山里最近有猛虎出没,还不止一只,已伤了许多人的性命,闹得城里人心惶惶,将军府的后山也死过好几个人。孙将军一时情急,便带人进山寻找公子绍去了,谁知就……”

  谢舒听得心惊胆寒,她紧紧地攥着孙权的手臂,才不至于软倒下去,整个人像是沉在了深冬冰封的水面下,从内到外都透着寒意。抑制不住的颤抖像是啮骨噬肉的群蚁,一波一波地袭上身来。她本以为自己救得了孙策,谁知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

  孙权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泪水像是断线的珠子,从他眼中源源不断地滑落,孙权却毫无知觉,拨开谢舒的手,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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