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的_她是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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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过的

  池间没有抱希望,不料开学的当天深夜,晏嘉禾回到宝泉山了。

  刚上了自家的盘山道,晏嘉禾便开了雪亮的远光灯。从半山腰开始,车灯就照上了别墅的三楼,将池间晃醒了。

  池间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影,像是白茫茫的迷雾。

  不一会儿,电子闸门开始收缩。夜里无风很静,池间能听见车子碾过土地,发出的沙沙的声响,由远及近地绕过小楼驶进车库。

  照进房间的冷光缓缓地打了个转,如同国王在视察领地,从房角悠闲地游离到窗户,接着才渐次黯淡下去。

  它进来时,屋里充盈了一室的亮,可当它一寸寸地退去后,那里仍有微弱的光,藏在了池间的眼眸里,潋出清明的水色。

  又过了大约二十分钟,隔壁的木门开合落锁。池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这唯一的光便消失了,房间重又恢复成一片漆黑。

  早上下了楼,果然看见她坐在那里喝着牛奶,池间拉开椅子,坐在她不远处。

  晏嘉禾听见声音,从杯沿上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牛奶就梗在喉间将咽不咽。

  少年人长得快,几天不见好像又成熟了些,不像数月前那样消瘦,已将养得纤秾合度。月白的羊绒穿在身上,腰肢随着落座舒展开,愈发的从容矜贵。

  晏嘉禾笑了笑,盯着他缓缓将牛奶咽下去,将杯子随手放在桌面上,“倒是好久不见你。”

  池间垂下眸,动手切面包,语调平稳,“我知道,你说过会晚点回来的。”

  说过吗?晏嘉禾滞了一瞬,早就想不起来了。她平素占惯上风,此时乍见意动,又想逗弄一下,未料他气定神闲,半点不接茬。

  “哦。”晏嘉禾没得着趣,只能草草应了一声。

  池间将面包放进蘑菇汤里,用细小的汤匙慢慢地搅拌着,没发出半点碰撞的声响。

  晏嘉禾又抬眸看了他一眼,到底不能在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什么。她琢磨了一圈,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等了半晌未听她再开口,池间抬起汤匙轻轻吹了吹,垂眸慢慢喝下。

  另一只手的指尖却藏在了碟口下,压紧了桌布的纹路。

  等吃完早餐,邓福把装好水的热水袋递给晏嘉禾。她接过来,顺手揣在怀里,从后排门上了车,看样子倒是这几天都在用的。

  池间看在眼里,这才微微敛了情绪,眼里流露出温柔。

  晏嘉禾调低了后座,倚进去的时候热水袋滑在臂弯里,她懒得伸手就用胳膊夹住,有一搭没一搭地让它变化出各种形状。

  池间一时未让她离开视线,自然是注意到了。刚刚稍有缓和的情绪立刻又紧绷起来,他暗暗蹙了眉,有种动手拿起热水袋,让它乖乖贴在她胃上的想法。

  就在池间要忍不住上手的时候,晏嘉禾没掌握好力度,热水袋顺着衣服滚下去,沿着真皮座椅打了几个圈,正好落在他手边。

  晏嘉禾撩开眼皮看过去时,池间已经抢先拿起来了,雪白小巧的硅胶托在掌心,送到她眼下。

  晏嘉禾懒得拿手,微抬下颌点了点胳膊,她还没有玩够呢。

  池间笑了,他假装不懂,看着她没有动作。

  晏嘉禾一愣,睁大了眼睛,手插在兜里没拿出来,用胳膊肘上下扇了扇,像只企鹅掀起一阵微风。好歹养了这么久,况他又聪明,她不信这么没有默契。

  池间笑得愈发温和,像是一鉴方塘,天光云影都倒映在其中。

  他摇了摇头,仍旧未动。

  晏嘉禾还要再示意,转瞬间福至心灵,明悟了他的意思。

  她又好气又好笑,“几日不见不知哪里惹到你了,从吃早饭起就不对,倒要整治起我来了。”

  话虽这样说,怎么做对她有好处,她是一直清楚的,从没拧着来过。因此也就伸出手,从他掌心接过热水袋,不再玩了,妥帖地按在胃上。

  池间因着她的话微微忐忑,此时见她接了,便放下心来,重又温驯地说道:“没有。”

  这个回答让晏嘉禾感觉又找回了主场,立刻重振威风,侧过头瞧着他,带了燕京的口音拖着长声,“那是怎么着了?”

  他校服拉链下的羊绒衫是崭新的,领口透出的轮廓有着细密软糯的绒毛,让人看着就想摸一把。

  池间垂下眸,没有说话。

  晏嘉禾也不催,又笑着问道:“那是谁欺负你了?看你刚才厉害的,谁能欺负得了你?”

  正说着,车已经到了燕京三十三中。

  池间这时才开口,避开了她问的话,转而轻声说道:“这个天气热水凉得快,你要是想回家换热水,路上别耽搁了。”

  刚说完,池间就伸手拉开了车门,弯腰下了车。若不是晏嘉禾眼神好,倒是错过了他发红的耳尖。

  “池间。”晏嘉禾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先喊住他。

  池间不能听见了装没听见,没能跑掉就扶着车门回身看她。

  若说刚才不明白,现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晏嘉禾想,他说得够隐晦,但是他们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听言外之意。

  这是催着她回家呢,还要她路上别耽搁。从来一脚油门的事儿,怎么耽搁?他想得还不少。怪不得今儿格外扎手,指不定这人心里攒了多少委屈了。

  晏嘉禾在车里注视着他,又是熟悉的感受,面对他时总有这样的感受。

  藤蔓渐起,欲断不断,心里软过一次,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池间站在原地,手里握着车门的上角,冰冷的弯钢抵在掌心,倒像是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又不能挣脱。

  他心里岑寂,神情落寞,眼睛却不避不让地回视着她。

  或许这样的手段太冒险了,他想,可就算自己是放在玻璃橱里的,也总得让他知道,她是不是平安,有空闲的时候,会不会回来看他一眼。

  “池间,”晏嘉禾看着他的脸,慢慢开口,“我今天上完课,去找程文怡,晚上回去。”

  池间微微松了手,不安的心瞬间舒展雀跃,被屏住的血液重新流淌。

  他不再像方才那样紧绷,套用她的句式扔回来,砸进她怀里,“我今天上完课,谁也不找,晚上……”

  他的话没说完,转而撑着车框俯下身来,深深地看进她眼底,露出一个清隽温润的笑容,接着利落地起身关上了车门,只在边角上留下了半个,带着白色雾气的掌纹。

  晚上等你。

  晏嘉禾未料他如此神态,愣了一下,抱着热水袋看着被关上的车门,透过车窗看着他挺拔俊秀的背影,冬日的阳光照在雪白的校服上,折光闪烁起起落落,出挑得直晃人眼。

  直到他隐于众多的学生中看不见了,晏嘉禾才转头在车内后视镜里和姜汲对视了一眼,在他眼里看到了隐隐的笑意。

  “都说是女大十八变,你们男性大了也会变?”晏嘉禾问得十分诚恳。

  几天不见就变得又会怼人,又会勾人?这是恃宠生娇吧,是吧?

  姜汲耸耸肩,开车挂挡,提点了一句,“可能真的是您太久没回来了吧。”

  晏嘉禾不清楚,他是清楚的,池间每天都在等她。

  虽然谁都明白遇见意外的可能性极小,但是池间那明显的担忧连他都能看出来。

  这小孩一向隐忍,除非是真的忍不住了,姜汲想,这不,有手段还是要使的。

  晏嘉禾满脑袋官司,重新躺回椅子里,回想起池间一俯身正对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心漏跳了一拍。

  过了一会儿补充道:“今天的车不用洗了。”

  巴掌印已经被风吹得快没了,不过仔细看到底还是有的。留着就留着吧,省得自己又忘回家。

  姜汲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强压着笑说道:“好的,晏小姐。”

  晏嘉禾琢磨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算了,怼就怼吧,勾就勾吧。

  自己养着的还能怎么样,总比小乔儿强,那蠢货就会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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