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芸娘进了将军府多日，也是好生无聊。
这里认识的人又少，也不比宫里的地方大，刚来的时候仗着新鲜劲儿还能转转，现在越发觉得闷的慌，觉得这将军府还不如宫里自在。那会儿她要是烦了还能趁着正午娘娘们都休息的时候，在御花园里放风筝呢。
不过说起来，林焕也和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按理说林焕应该更怕寂寞才对——毕竟他从前可是春香楼里千人万人捧着的红角儿。如今守在院子里每天和下人们一起干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将军虽然宠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心里估计是更加难耐。
这么想着，芸娘倒是有几分可怜他了。便叫上绿篱，一起去看看他。
来到林焕门外，芸娘敲了几下没人答应。她便打趣道：“林公子，今天我不是来讨债的。中秋佳节，外面的菊花都开了，反正将军也不在家，不如同我一起出门转转？”
林焕虽然不爱搭理人，但向来是个守礼数的。既然没有人回应那就是真不在了。芸娘想着今天上街打算给林焕买点小东西什么的套套近乎，不过看来是没这缘分了。于是跟宋管家说了一声，带着绿篱上街去了。
其实芸娘也没什么机会出来，只能凭着为数不多的记忆找到万安街上。发现今天不少铺子都关了，便去一家妇人开的脂粉铺问问怎么过节人这么少呢。
妇人道：“姑娘不常出门罢。今天人都聚到西市那边去了。今天那里要点花灯，选嫦娥，所有摆摊的卖艺的说书的卖唱的全都过去了。姑娘要是不嫌挤，可以一起走，正好我也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关了铺子去那摆摊呢。”
“好呀。”有人带路正遂了芸娘的意，“花灯和杂耍我知道。这选嫦娥是怎么回事呢？”
妇人便解释这是最近两年新时兴的节目。今天酉时之前，所有未出阁的女子都可以去报名领一支花签，等到酉时之后就要登台献艺，观众们喜欢谁就往台上扔铜钱，最后数谁的钱最多谁就赢，可以扮上嫦娥最后帮忙点孔明灯祈福。
绿篱觉得有趣，感慨道：“还是外面有意思。不过我家娘子新嫁不久，无缘参与了。不然凭她的舞姿肯定拔得头筹。”
这马屁芸娘还是很受用的，毕竟她当年一进宫就是舞女出身，可是好几位司仪亲自调教出来的。只不过后来因为跳的太好被老太妃发现调到了御膳房去，不然凭她的姿色怎么着也能混个位份。
可惜归可惜，但是芸娘心痒痒。看着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无比好奇的绿篱，芸娘一拍手道：“我不行，但是不还有你嘛。”
“啊？”绿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一个小丫鬟，除了梳头什么也不会。”
“我教你。你身量正好，脑子也聪明，一学就会。”
妇人也赞同。她觉得绿篱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扮上嫦娥肯定好看。而且还告诉她当上嫦娥还有一只玉兔赠送呢。
这话着实让绿篱心动了。昨晚上她就看见将军送林焕的小兔子了，馋了好几回。可是前两天自家娘子刚跟人闹矛盾，自己巴巴的上去要看兔子实在是像不安好心。如今说有机会可以拥有自己的一只兔子，绿篱心里都痒起来了。
芸娘看她有意思，立刻从妇人的摊子上买了胭脂水粉和画眉的黛石，不等她反悔便拉着她去报名，领了一只芍药的花签。
“芍药是小牡丹，你可得好好学，给我长脸。”
“是。”
绿篱年轻，底子好，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没少见过人排练，很快就学会了一段飞天舞。芸娘又给她买了身纱做的衣裳，背上和腰间还系了坠着铃铛的装饰，保准她衣袖一甩起来迷倒一大片人。
唯一没中不足的是，芸娘不会唱歌，绿篱也不会。到时候一个人站在台上干巴巴的跳舞总归也不好看。规矩是不能有人助演，琴师是请不来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绿篱自己学会唱歌。
可是眼下去哪儿找这样的人呢？芸娘拉着绿篱四处张望，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个人站的高高的，周围聚了一众人。她凑过去一听如仙音入耳扣人心弦，乐的芸娘直拍大腿——这不就是她要给绿篱请的先生吗。
“都让一让啊让一让。”芸娘快速推开人群寄到最前面，大声喊道，“公子歇歇吧。我出钱请您到前面吃茶。”
“谢谢您啊。能让我和老唐一起吗？就是我的琴师。”
“没问题！”
林焕正觉得这人声音耳熟，俯身准备道谢时一阵歪风吹起了他的面纱，正好和芸娘的目光撞上。
“是你？！”
林焕钱都不要了，跳下箱子拔腿就跑。老唐以为他被相好的抓住了，连忙把地上的钱捡起来也追着跑。
“站住！”
芸娘今天首饰戴的多头上还缠了发包跑不快眼见着就要追不上了，便让绿篱先去把人拦下来再说。
绿篱也是听话，三步两步的便追上了扶着斗笠看不清路慌慌张张的林焕，抓着他的胳膊对着后面的芸娘大喊：“娘子，你快来啊！别让他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叫好，已经开始有说书先生紧随其后编起了一段“落魄书生街头卖唱，被昔日青梅竹马发现后无地自容落荒而逃”的故事。
最终，四人在一个偏僻位置上的茶摊上坐下来。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林公子。”芸娘喝了一口茶悄悄的在手帕上吐掉茶叶沫子。
老唐不明所以在一旁还劝道：“小林啊，两口子有话好好说，我是过来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在一边帮着老唐数钱的绿篱听了，嘴角绽开两个梨涡：“我家娘子和林公子不是两口子。”
“哦哦。那是？”
林焕不好回答，芸娘看他支支吾吾的便道：“邻居。”
这话不假。俩人一东一西两间屋子对着，可不就是“邻居”。要是实话实说，说俩人是共侍一夫的“姐妹”，估计就林焕那还没有灌汤包厚的脸皮，得臊的恨不得就近找口水缸淹死
“哦哦。那为啥他一见你就跑啊？”
“我欠她钱了。”这次林焕倒是自己回答了。
“多少钱啊能给你小子吓成这样？”
“一百两。”
“那是应该那是应该。”老唐说着护紧了自己的破胡琴往后退了退。
到现在，芸娘也差不多明白了。无非就是林焕筹不到钱还给她，所以到闹市上卖唱赚钱，怕她发现告诉将军罢了。不过芸娘有些好奇，他唱的那么好，肯定在春香楼的时候明着暗着也收了不少钱，怎么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呢？
老唐这么一看，林焕估计一会儿不能再回去卖唱了，就问绿篱一共是多少钱，要给林焕分账。绿篱数了两遍，总共是二百三十六贯。
“本来应该按照说好的你四我六，不过看在今天过节的份上，一人一半吧。”老唐大手一挥就把钱推散拨了一半过去，不过明显林焕那边的比较多。他把自己的钱装上就准备走了，唯独可惜今天占得那块好地方是没有了。
芸娘这么一看好像弄得自己跟恶人似的，也豪气道：“老唐，你别走了。我今天找他也不是砸场子的。绿篱晚上要去选嫦娥，舞蹈是解决了，正愁没有师父教她唱歌呢。我今天出工钱，你们俩可要尽心尽力的教才行。”芸娘看了看林焕，轻咳一声道，“尤其是你。教好了利息就不用还了。”
“多谢芸娘子！”林焕作揖。
“行了。听着怪拗口的。”芸娘笑的春风得意，“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就叫我芸娘吧。我也叫你林焕。”
“那我呢？我能不能和春梅一样，喊林公子焕哥？”
“你不怕将军听了打你就行。”
“那我呢？”老唐也舔着脸跟着起哄。芸娘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虽然看着落魄，不过眉眼还挺好看的，便微微一笑：“今天本娘子心情好，你也准了。”
“得令！”
远在皇宫跟在皇帝身后擎着香火三叩九拜的严云璋并不知道宫外的欢腾，他还以为自己心心念念的林焕正逗着兔子满心满眼的等着他回来呢。第十六章
为了方便绿篱学艺，芸娘找了间客栈。四个人聚在一起开始出主意。
一开始林焕打算自己唱一句，让绿篱学一句。可很快他们就发现林焕虽然唱的好听，但不是个好老师——他天赋异禀，唱歌用嗓子在他看来就像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简单，对他来说最难的反而是记词儿，不过林焕表示要是唱到兴头上错了几个字也无妨，反正他干过许多次了也没被人哄下场过。
芸娘给了他一个白眼：“那是因为你长得好又唱的好。你换一个老唐这样的上去试试，估计早让人拿瓜子皮儿砸下来了。”
“那怎么办？我当时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句一句学的啊。”
老唐见状道：“要不我来提点意见？”
“讲。”
老唐摸着下巴看着林焕道：“我觉得小林唱歌好听除了自身条件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真情实感在里头。你看他平日讷讷的像块木头，可是一唱起歌来就不一样了，那精神头就跟一些人撒酒疯差不多。”
芸娘若有所思道：“你说的还有点道理。那要不让绿篱喝点儿？”
“不行不行，我一喝酒就头晕，头晕了就跳不了舞了。”
“哎。要不你俩唱双簧得了。一个在前头跳一个在后头唱。”老唐建议道。
林焕表示没问题，他以前经常唱女腔的。芸娘气的很不拿兰花指去戳他俩的脑袋：“你们当底下的观众傻呀？再说不知有多少人听过林焕的歌呢，他要一出声估计底下不得炸锅。”
绿篱着急了：“那怎么办啊？要不咱们退赛吧。”
“退什么退。给我好好学。实在不行，你就模仿林焕的声音呗。你之前不是在宫里学嬷嬷说话学的可像了吗？”
“这···这能一样吗？”
林焕倒是认同：“倒也差不多。我一会儿用女腔唱，你跟着学，要是哪句我唱快了或者不仔细你就告诉我，我重来。”
“好。”
几个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快到了酉时。芸娘亲自动手给绿篱梳妆打扮，特意把自己今日带出来的浅粉色山茶绢花给她插到发鬂上。老唐叫她如果上台紧张了，就把底下的人当成白菜土豆大萝卜，豁出脸皮去就行了。绿篱却表示怕到不怕，比这更大的阵势她也不是没见过，就是练了一下午有点饿怕待会儿上去跳不动。
大家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午饭还没吃，赶紧给她买两个胡麻饼吃了把她送到了后台上。芸娘还表示事成之后有大餐等着她。
“诸位，今年的选仙大会开始了。让我们有请第一位仙子，海棠仙子登台献艺！”
芸娘跟着人群鼓掌。看着台上拿着团扇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得意的跟林焕说：“没我家绿篱好看。”
林焕倒是觉得每个姑娘的名字用花代替这个法子既巧妙又雅致，这样即使是数了比赛也不会损了姑娘的名声了。
“第二位，玉兰仙子献艺。”
“第三位，玫瑰仙子献艺。”
“第四位，芙蓉仙子献艺。”
·······
一连过去了好几个姑娘，总共才二十个姑娘参选，目前已经过去大半了，还没念道绿篱的名字。而且老唐也不见了，林焕便跟芸娘说了自己的担心。芸娘叫他别管了，等着瞧好就行了。
“有请最后一位仙子，芍药仙子登台献艺！”
绿篱本就生的玉雪可爱，今天又绾了飞天髻还穿了身水色的舞衣，头上的绢花刚好和披帛的颜色相称，此时站在布置了许多鲜花的舞台上可不就像个小仙子一般。
芸娘悄悄告诉林焕，为了让绿篱压轴出场她可是花了钱的。
正当众人惊艳于绿篱的扮相时，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了胡琴声。绿篱便跟着这胡琴翩翩起舞，衣服上的铃铛碰撞在一起，发出泉水打在卵石般脆嫩的声响。
芸娘又悄悄说，她特意让老唐离的远些，这样便只能说是巧合，不能算犯规了。
林焕听得目瞪口呆，不自觉的竖起了大拇指暗暗叫好。
绿篱台上的表演也是精彩。虽然歌喉不及林焕，但是舞姿却巧妙的分散了大家的注意，二者动静结合又与远处的婆娑的琴音相呼应，再配上天空中升起来的圆月可不就是嫦娥下凡一般动人。
最后表演结束往台上扔铜钱的架势就和下雨一样，后面离得远的扔不到就把铜钱往前传。芸娘还趁机把从林焕怀里抓出好多铜钱扔上去，见林焕惊讶便解释道反正规则又没说只能扔一个，她看的好了还不行多扔几个。
林焕叹道凭芸娘的手腕，若是个男子定会成为一代富商大贾。
芸娘轻哼了一声说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招呼他别在这傻站着了，赶紧一起去后台接绿篱吧。
严云璋在皇宫里行完了大典就要走，贤王爷听了赶紧拦下：“怎么着我这个礼还送出毛病了呗？你天天现在下朝就回家，我约你喝酒也不出来，平时皇兄留你吃饭你扒两口就说饱了，明天真得找个太医给你治治这个‘妻管严’。”
“不是林焕拘着我，是我自己愿意回去的。”严云璋解释道，“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别看平时没什么事，可是边关上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我就得马不停蹄的过去。真要是打起仗来刀剑无眼的，保不齐哪天就为国尽忠了。我得趁着年轻身体好，多陪陪林焕。”
贤王一听叹了口气：“你们严家疼老婆是遗传。我记得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是如此，每天下了朝就往家跑，我父皇拦都拦不住。”
严云璋说既然你知道就好，那我就先走一步。贤王又窜到他身前拦住：“今天毕竟是中秋大宴，多少人来还来不了呢，你快老老实实待着吧，不差这一天。”
“不行。林焕在家等着我呢。他第一次在严府过节，我得陪陪他。”
“什么第一次啊。别说中秋了，连年他都在你严府过了。您老快······”
不等他说完，严云璋便抓着他的胳膊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贤王知道自己说走嘴了，也瞒不住了便破罐子破摔道：“你和林焕其实早就认识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一直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
严云璋疑惑：“虽然我也有点这样的感觉，可是为什么我对林焕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是偶尔会觉得莫名的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
贤王白了他一眼：“你当年坠马那次刚一醒来连我都不记得了，后来陪着你认了好一段时间人。正好那会儿林焕也不在你家做事了，我和皇兄就做主没有告诉你这事，觉得你忘了也好。”
听完，严云璋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贤王正以为他想通了的时候他又一次要从休息室冲出去：“那我更得回去了。我得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最近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觉得只要我把跟林焕的事儿想起来就好了。”
“严云璋！”
贤王迫不得已连名带姓的喊他：“你傻啊，你就这么回去了，皇兄那边怎么办？他要知道你对林焕这么上心，你说他会拿林焕怎么办？我可告诉你，我小时候有只天天抱着的小猫，后来因为我生病，大家都说那是猫害的，皇兄就把那只小猫拿走了。等太医发现我只是单纯的受风长了疹子后我再去问皇兄要猫，皇兄说他已经把猫溺死了。”
“你说，他要是知道你为了一个男妾连宫宴都推了，他会不会明天就找借口把他召进宫来？”
严云璋冷静下来坐回到桌前反省了一下，确实他最近表现得对林焕太过于热络了。
见他冷静下来，贤王也不再和他置气，主动给他讲讲自己知道为数不多的林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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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进了将军府多日，也是好生无聊。
这里认识的人又少，也不比宫里的地方大，刚来的时候仗着新鲜劲儿还能转转，现在越发觉得闷的慌，觉得这将军府还不如宫里自在。那会儿她要是烦了还能趁着正午娘娘们都休息的时候，在御花园里放风筝呢。
不过说起来，林焕也和她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按理说林焕应该更怕寂寞才对——毕竟他从前可是春香楼里千人万人捧着的红角儿。如今守在院子里每天和下人们一起干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将军虽然宠他也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心里估计是更加难耐。
这么想着，芸娘倒是有几分可怜他了。便叫上绿篱，一起去看看他。
来到林焕门外，芸娘敲了几下没人答应。她便打趣道：“林公子，今天我不是来讨债的。中秋佳节，外面的菊花都开了，反正将军也不在家，不如同我一起出门转转？”
林焕虽然不爱搭理人，但向来是个守礼数的。既然没有人回应那就是真不在了。芸娘想着今天上街打算给林焕买点小东西什么的套套近乎，不过看来是没这缘分了。于是跟宋管家说了一声，带着绿篱上街去了。
其实芸娘也没什么机会出来，只能凭着为数不多的记忆找到万安街上。发现今天不少铺子都关了，便去一家妇人开的脂粉铺问问怎么过节人这么少呢。
妇人道：“姑娘不常出门罢。今天人都聚到西市那边去了。今天那里要点花灯，选嫦娥，所有摆摊的卖艺的说书的卖唱的全都过去了。姑娘要是不嫌挤，可以一起走，正好我也收拾了点东西准备关了铺子去那摆摊呢。”
“好呀。”有人带路正遂了芸娘的意，“花灯和杂耍我知道。这选嫦娥是怎么回事呢？”
妇人便解释这是最近两年新时兴的节目。今天酉时之前，所有未出阁的女子都可以去报名领一支花签，等到酉时之后就要登台献艺，观众们喜欢谁就往台上扔铜钱，最后数谁的钱最多谁就赢，可以扮上嫦娥最后帮忙点孔明灯祈福。
绿篱觉得有趣，感慨道：“还是外面有意思。不过我家娘子新嫁不久，无缘参与了。不然凭她的舞姿肯定拔得头筹。”
这马屁芸娘还是很受用的，毕竟她当年一进宫就是舞女出身，可是好几位司仪亲自调教出来的。只不过后来因为跳的太好被老太妃发现调到了御膳房去，不然凭她的姿色怎么着也能混个位份。
可惜归可惜，但是芸娘心痒痒。看着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无比好奇的绿篱，芸娘一拍手道：“我不行，但是不还有你嘛。”
“啊？”绿篱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一个小丫鬟，除了梳头什么也不会。”
“我教你。你身量正好，脑子也聪明，一学就会。”
妇人也赞同。她觉得绿篱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扮上嫦娥肯定好看。而且还告诉她当上嫦娥还有一只玉兔赠送呢。
这话着实让绿篱心动了。昨晚上她就看见将军送林焕的小兔子了，馋了好几回。可是前两天自家娘子刚跟人闹矛盾，自己巴巴的上去要看兔子实在是像不安好心。如今说有机会可以拥有自己的一只兔子，绿篱心里都痒起来了。
芸娘看她有意思，立刻从妇人的摊子上买了胭脂水粉和画眉的黛石，不等她反悔便拉着她去报名，领了一只芍药的花签。
“芍药是小牡丹，你可得好好学，给我长脸。”
“是。”
绿篱年轻，底子好，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也没少见过人排练，很快就学会了一段飞天舞。芸娘又给她买了身纱做的衣裳，背上和腰间还系了坠着铃铛的装饰，保准她衣袖一甩起来迷倒一大片人。
唯一没中不足的是，芸娘不会唱歌，绿篱也不会。到时候一个人站在台上干巴巴的跳舞总归也不好看。规矩是不能有人助演，琴师是请不来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绿篱自己学会唱歌。
可是眼下去哪儿找这样的人呢？芸娘拉着绿篱四处张望，忽然看见远处有一个人站的高高的，周围聚了一众人。她凑过去一听如仙音入耳扣人心弦，乐的芸娘直拍大腿——这不就是她要给绿篱请的先生吗。
“都让一让啊让一让。”芸娘快速推开人群寄到最前面，大声喊道，“公子歇歇吧。我出钱请您到前面吃茶。”
“谢谢您啊。能让我和老唐一起吗？就是我的琴师。”
“没问题！”
林焕正觉得这人声音耳熟，俯身准备道谢时一阵歪风吹起了他的面纱，正好和芸娘的目光撞上。
“是你？！”
林焕钱都不要了，跳下箱子拔腿就跑。老唐以为他被相好的抓住了，连忙把地上的钱捡起来也追着跑。
“站住！”
芸娘今天首饰戴的多头上还缠了发包跑不快眼见着就要追不上了，便让绿篱先去把人拦下来再说。
绿篱也是听话，三步两步的便追上了扶着斗笠看不清路慌慌张张的林焕，抓着他的胳膊对着后面的芸娘大喊：“娘子，你快来啊！别让他跑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叫好，已经开始有说书先生紧随其后编起了一段“落魄书生街头卖唱，被昔日青梅竹马发现后无地自容落荒而逃”的故事。
最终，四人在一个偏僻位置上的茶摊上坐下来。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林公子。”芸娘喝了一口茶悄悄的在手帕上吐掉茶叶沫子。
老唐不明所以在一旁还劝道：“小林啊，两口子有话好好说，我是过来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在一边帮着老唐数钱的绿篱听了，嘴角绽开两个梨涡：“我家娘子和林公子不是两口子。”
“哦哦。那是？”
林焕不好回答，芸娘看他支支吾吾的便道：“邻居。”
这话不假。俩人一东一西两间屋子对着，可不就是“邻居”。要是实话实说，说俩人是共侍一夫的“姐妹”，估计就林焕那还没有灌汤包厚的脸皮，得臊的恨不得就近找口水缸淹死
“哦哦。那为啥他一见你就跑啊？”
“我欠她钱了。”这次林焕倒是自己回答了。
“多少钱啊能给你小子吓成这样？”
“一百两。”
“那是应该那是应该。”老唐说着护紧了自己的破胡琴往后退了退。
到现在，芸娘也差不多明白了。无非就是林焕筹不到钱还给她，所以到闹市上卖唱赚钱，怕她发现告诉将军罢了。不过芸娘有些好奇，他唱的那么好，肯定在春香楼的时候明着暗着也收了不少钱，怎么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呢？
老唐这么一看，林焕估计一会儿不能再回去卖唱了，就问绿篱一共是多少钱，要给林焕分账。绿篱数了两遍，总共是二百三十六贯。
“本来应该按照说好的你四我六，不过看在今天过节的份上，一人一半吧。”老唐大手一挥就把钱推散拨了一半过去，不过明显林焕那边的比较多。他把自己的钱装上就准备走了，唯独可惜今天占得那块好地方是没有了。
芸娘这么一看好像弄得自己跟恶人似的，也豪气道：“老唐，你别走了。我今天找他也不是砸场子的。绿篱晚上要去选嫦娥，舞蹈是解决了，正愁没有师父教她唱歌呢。我今天出工钱，你们俩可要尽心尽力的教才行。”芸娘看了看林焕，轻咳一声道，“尤其是你。教好了利息就不用还了。”
“多谢芸娘子！”林焕作揖。
“行了。听着怪拗口的。”芸娘笑的春风得意，“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就叫我芸娘吧。我也叫你林焕。”
“那我呢？我能不能和春梅一样，喊林公子焕哥？”
“你不怕将军听了打你就行。”
“那我呢？”老唐也舔着脸跟着起哄。芸娘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虽然看着落魄，不过眉眼还挺好看的，便微微一笑：“今天本娘子心情好，你也准了。”
“得令！”
远在皇宫跟在皇帝身后擎着香火三叩九拜的严云璋并不知道宫外的欢腾，他还以为自己心心念念的林焕正逗着兔子满心满眼的等着他回来呢。第十六章
为了方便绿篱学艺，芸娘找了间客栈。四个人聚在一起开始出主意。
一开始林焕打算自己唱一句，让绿篱学一句。可很快他们就发现林焕虽然唱的好听，但不是个好老师——他天赋异禀，唱歌用嗓子在他看来就像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简单，对他来说最难的反而是记词儿，不过林焕表示要是唱到兴头上错了几个字也无妨，反正他干过许多次了也没被人哄下场过。
芸娘给了他一个白眼：“那是因为你长得好又唱的好。你换一个老唐这样的上去试试，估计早让人拿瓜子皮儿砸下来了。”
“那怎么办？我当时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句一句学的啊。”
老唐见状道：“要不我来提点意见？”
“讲。”
老唐摸着下巴看着林焕道：“我觉得小林唱歌好听除了自身条件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真情实感在里头。你看他平日讷讷的像块木头，可是一唱起歌来就不一样了，那精神头就跟一些人撒酒疯差不多。”
芸娘若有所思道：“你说的还有点道理。那要不让绿篱喝点儿？”
“不行不行，我一喝酒就头晕，头晕了就跳不了舞了。”
“哎。要不你俩唱双簧得了。一个在前头跳一个在后头唱。”老唐建议道。
林焕表示没问题，他以前经常唱女腔的。芸娘气的很不拿兰花指去戳他俩的脑袋：“你们当底下的观众傻呀？再说不知有多少人听过林焕的歌呢，他要一出声估计底下不得炸锅。”
绿篱着急了：“那怎么办啊？要不咱们退赛吧。”
“退什么退。给我好好学。实在不行，你就模仿林焕的声音呗。你之前不是在宫里学嬷嬷说话学的可像了吗？”
“这···这能一样吗？”
林焕倒是认同：“倒也差不多。我一会儿用女腔唱，你跟着学，要是哪句我唱快了或者不仔细你就告诉我，我重来。”
“好。”
几个人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快到了酉时。芸娘亲自动手给绿篱梳妆打扮，特意把自己今日带出来的浅粉色山茶绢花给她插到发鬂上。老唐叫她如果上台紧张了，就把底下的人当成白菜土豆大萝卜，豁出脸皮去就行了。绿篱却表示怕到不怕，比这更大的阵势她也不是没见过，就是练了一下午有点饿怕待会儿上去跳不动。
大家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午饭还没吃，赶紧给她买两个胡麻饼吃了把她送到了后台上。芸娘还表示事成之后有大餐等着她。
“诸位，今年的选仙大会开始了。让我们有请第一位仙子，海棠仙子登台献艺！”
芸娘跟着人群鼓掌。看着台上拿着团扇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得意的跟林焕说：“没我家绿篱好看。”
林焕倒是觉得每个姑娘的名字用花代替这个法子既巧妙又雅致，这样即使是数了比赛也不会损了姑娘的名声了。
“第二位，玉兰仙子献艺。”
“第三位，玫瑰仙子献艺。”
“第四位，芙蓉仙子献艺。”
·······
一连过去了好几个姑娘，总共才二十个姑娘参选，目前已经过去大半了，还没念道绿篱的名字。而且老唐也不见了，林焕便跟芸娘说了自己的担心。芸娘叫他别管了，等着瞧好就行了。
“有请最后一位仙子，芍药仙子登台献艺！”
绿篱本就生的玉雪可爱，今天又绾了飞天髻还穿了身水色的舞衣，头上的绢花刚好和披帛的颜色相称，此时站在布置了许多鲜花的舞台上可不就像个小仙子一般。
芸娘悄悄告诉林焕，为了让绿篱压轴出场她可是花了钱的。
正当众人惊艳于绿篱的扮相时，远处不知哪里传来了胡琴声。绿篱便跟着这胡琴翩翩起舞，衣服上的铃铛碰撞在一起，发出泉水打在卵石般脆嫩的声响。
芸娘又悄悄说，她特意让老唐离的远些，这样便只能说是巧合，不能算犯规了。
林焕听得目瞪口呆，不自觉的竖起了大拇指暗暗叫好。
绿篱台上的表演也是精彩。虽然歌喉不及林焕，但是舞姿却巧妙的分散了大家的注意，二者动静结合又与远处的婆娑的琴音相呼应，再配上天空中升起来的圆月可不就是嫦娥下凡一般动人。
最后表演结束往台上扔铜钱的架势就和下雨一样，后面离得远的扔不到就把铜钱往前传。芸娘还趁机把从林焕怀里抓出好多铜钱扔上去，见林焕惊讶便解释道反正规则又没说只能扔一个，她看的好了还不行多扔几个。
林焕叹道凭芸娘的手腕，若是个男子定会成为一代富商大贾。
芸娘轻哼了一声说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招呼他别在这傻站着了，赶紧一起去后台接绿篱吧。
严云璋在皇宫里行完了大典就要走，贤王爷听了赶紧拦下：“怎么着我这个礼还送出毛病了呗？你天天现在下朝就回家，我约你喝酒也不出来，平时皇兄留你吃饭你扒两口就说饱了，明天真得找个太医给你治治这个‘妻管严’。”
“不是林焕拘着我，是我自己愿意回去的。”严云璋解释道，“我的情况你也知道，别看平时没什么事，可是边关上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我就得马不停蹄的过去。真要是打起仗来刀剑无眼的，保不齐哪天就为国尽忠了。我得趁着年轻身体好，多陪陪林焕。”
贤王一听叹了口气：“你们严家疼老婆是遗传。我记得老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是如此，每天下了朝就往家跑，我父皇拦都拦不住。”
严云璋说既然你知道就好，那我就先走一步。贤王又窜到他身前拦住：“今天毕竟是中秋大宴，多少人来还来不了呢，你快老老实实待着吧，不差这一天。”
“不行。林焕在家等着我呢。他第一次在严府过节，我得陪陪他。”
“什么第一次啊。别说中秋了，连年他都在你严府过了。您老快······”
不等他说完，严云璋便抓着他的胳膊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贤王知道自己说走嘴了，也瞒不住了便破罐子破摔道：“你和林焕其实早就认识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一直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
严云璋疑惑：“虽然我也有点这样的感觉，可是为什么我对林焕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是偶尔会觉得莫名的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
贤王白了他一眼：“你当年坠马那次刚一醒来连我都不记得了，后来陪着你认了好一段时间人。正好那会儿林焕也不在你家做事了，我和皇兄就做主没有告诉你这事，觉得你忘了也好。”
听完，严云璋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贤王正以为他想通了的时候他又一次要从休息室冲出去：“那我更得回去了。我得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最近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我觉得只要我把跟林焕的事儿想起来就好了。”
“严云璋！”
贤王迫不得已连名带姓的喊他：“你傻啊，你就这么回去了，皇兄那边怎么办？他要知道你对林焕这么上心，你说他会拿林焕怎么办？我可告诉你，我小时候有只天天抱着的小猫，后来因为我生病，大家都说那是猫害的，皇兄就把那只小猫拿走了。等太医发现我只是单纯的受风长了疹子后我再去问皇兄要猫，皇兄说他已经把猫溺死了。”
“你说，他要是知道你为了一个男妾连宫宴都推了，他会不会明天就找借口把他召进宫来？”
严云璋冷静下来坐回到桌前反省了一下，确实他最近表现得对林焕太过于热络了。
见他冷静下来，贤王也不再和他置气，主动给他讲讲自己知道为数不多的林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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