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他一大清早就去了春香楼。鸨母当时见他年纪小又面露菜色以为他是叫花子，便说大过年的别来这找晦气。
林焕便说不是来要饭的，是来卖身的。
鸨母一听让他转身，仔细的打量了一圈，问他多大了，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十二了。”林焕故作镇定，“这里是男人卖春的地方。”
鸨母嗤笑道：“年纪不大，知道的倒还不少。”
因为当时林焕被贫困摧残的容貌有损，鸨母并不觉得他有多好看，倒是身量看着纤细匀称也能卖上些价格，便要以五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他。
林焕看着那卖身契一阵阵发呆，当年他在严府一个月的月钱可是就一两二钱，如今自己一个大活人却只能卖五两，心里便有些不服气。
鸨母瞧出了他的犹豫，便把他推出门去，叫他觉得自己身娇肉贵的话大可走人。
林焕两手空空的回到家中，看见母亲又在吃稻草了，便一阵揪心。他看着外面，即使是贫民窟的孩子们到了正月也有新衣穿，他这件衣服却已经许久没洗过了，即便是在冬天也能闻到一股子杂七杂八的怪味儿。
家里的炭火盆也没什么可烧的了，眼看着要熄灭，他就扯了一把脚下的稻草扔进去。很快，稻草被赤红的火焰燃烧殆尽，他想要再扯一把填进去，却被疯癫的母亲拉住，说这是吃的不可以烧的。
“其实我当时在想，整个屋子都是稻草做的。如果把火盆踢翻了，是不是就能一直暖和下去了。”
严云璋用几乎快把他揉进怀里的力道抱着他，一遍遍吻着他流泪的眼睛，叫他不要再说了。
“就快讲完了。”林焕笑着回吻他，“我可只讲这一次，以后将军想听我还不说了呢。”
严云璋摸着他满是泪痕的脸颊，告诉他那就只挑开心的说。
“嗯。”
林焕还是没能下狠心拉着母亲一起解脱。在大年初五的时候母亲因为吃了太多干草腹痛难忍，他不得已去请大夫。结果因为没有诊金大夫不愿意出诊，林焕不得已又去春香楼卖身。
这次鸨母给的条件更苛刻了——只有二两银子。
“上次明明不还是五两吗？”
林焕的焦急写在脸上，让鸨母更有了底气拿捏他：“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你今儿个要是不卖，说不定下次来就是一两了。”
明知她是趁火打劫，林焕还是咬着牙签了卖身契，立马揣着银子回家给母亲看病。结果他和大夫一进门，就发现他娘出奇的平静，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腹痛难忍的满地打滚。
林焕去推了推背对着他的母亲，轻声说娘，你快起来，大夫来了。大夫上前摸了摸他母亲冰冷的手腕，又探了探鼻息和脉搏，便丢下一声节哀顺便飞快的跑了。
“胡说什么呢，我娘只是睡着了。”
林焕把母亲拖到板床上，用所有能盖的东西给她盖上，出去捡了几块木板烧了热水。天气又干又冷，一会儿母亲醒来的时候肯定会口渴的。
他就这么一个人寸步不离的守在母亲身边三天三夜，直到春香楼的鸨母以为他跑了亲自过来寻人才发现了他。林焕当时面色铁青形容枯槁，用鸨母的话说若不是鼻子底下还喘着气，几乎和他死去的娘没什么分别了。
被灌了米汤后的林焕逐渐清醒过来，用自己卖身的银两给母亲置办了一口薄棺。里面还放了他爹留下来的半件外衣，墓碑上刻了两个人的名字，权当是合葬了。
春香楼是赚钱的地方，可不管什么扫把星还是守孝三年的规矩，林焕这边刚磕完头从乱葬岗上回来，就有人把他带回去了。因为看上去又丧气又瘦弱，鸨母王春香觉得他晦气便让他在后院做些洗衣做饭的杂活儿，反正买来的总比雇人干要便宜。
林焕也变得不爱说不爱笑了，每天就拎着个水桶跟那口破井较劲。遇到欺负自己的人，只要能忍林焕便忍，若是忍不了就想方设法的避开，再加上当时有好友小秦的照料，所以即便是在那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林焕过得也算太平。
直到有天他关着门给小秦唱歌的时候被妈妈发现，日子才算好过了一些。
听到这里，严云璋心中又紧张起来，轻声问道：“他们没有逼你做什么事吧？”
“没有。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完了这句话，林焕心中也是一阵后怕，曾经被自己强行压下去的恐惧如今像潮水一样反噬，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曾在黑暗的边缘行走多年，只要再稍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严云璋是他唯一的太阳。
复见光明林焕并不觉得喜悦，所有的伤痛和苦难在他的身上结成了一道道面目可憎的疤痕，他觉得自己是从污泥里爬上来的人，平庸、卑微、不祥，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严云璋。
他再也不是那个落落大方一往无前的少年。
分别开的这些年，林焕无时不刻想念着从前和严云璋在一起的日子，可是真把他送回到严云璋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还爱着严云璋，可是他不相信自己有这份运气能长久的留在严云璋的身边。
严云璋是他的太阳，也是天下人的太阳。
一想到这，林焕就觉得一阵阵后怕，手脚冰冷，他像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般紧紧的抓住严云璋的袖子，牙关紧咬浑身发颤呼吸凝滞，想哭又不敢哭，他怕自己一旦真的放声哭出来，就再也没有力气一个人熬过漫漫长夜了。
严云璋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把林焕的脸从散落的头发里捧出来，一碰到他的脸颊就摸到满手温热的泪。严云璋知道自己的手常年练武，不敢用力气去帮他拭泪，便吻着他的脸颊用自己的唇帮他擦干脸颊。
“小欢，别怕，有我呢，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林焕看着他的眼睛，严云璋这样的语气像极了小时候，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严云璋知道他心里还有防备，也不急着打开他的心扉，只是用力的把他护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重复：“小欢不怕，咱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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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大年初一，他一大清早就去了春香楼。鸨母当时见他年纪小又面露菜色以为他是叫花子，便说大过年的别来这找晦气。
林焕便说不是来要饭的，是来卖身的。
鸨母一听让他转身，仔细的打量了一圈，问他多大了，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十二了。”林焕故作镇定，“这里是男人卖春的地方。”
鸨母嗤笑道：“年纪不大，知道的倒还不少。”
因为当时林焕被贫困摧残的容貌有损，鸨母并不觉得他有多好看，倒是身量看着纤细匀称也能卖上些价格，便要以五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他。
林焕看着那卖身契一阵阵发呆，当年他在严府一个月的月钱可是就一两二钱，如今自己一个大活人却只能卖五两，心里便有些不服气。
鸨母瞧出了他的犹豫，便把他推出门去，叫他觉得自己身娇肉贵的话大可走人。
林焕两手空空的回到家中，看见母亲又在吃稻草了，便一阵揪心。他看着外面，即使是贫民窟的孩子们到了正月也有新衣穿，他这件衣服却已经许久没洗过了，即便是在冬天也能闻到一股子杂七杂八的怪味儿。
家里的炭火盆也没什么可烧的了，眼看着要熄灭，他就扯了一把脚下的稻草扔进去。很快，稻草被赤红的火焰燃烧殆尽，他想要再扯一把填进去，却被疯癫的母亲拉住，说这是吃的不可以烧的。
“其实我当时在想，整个屋子都是稻草做的。如果把火盆踢翻了，是不是就能一直暖和下去了。”
严云璋用几乎快把他揉进怀里的力道抱着他，一遍遍吻着他流泪的眼睛，叫他不要再说了。
“就快讲完了。”林焕笑着回吻他，“我可只讲这一次，以后将军想听我还不说了呢。”
严云璋摸着他满是泪痕的脸颊，告诉他那就只挑开心的说。
“嗯。”
林焕还是没能下狠心拉着母亲一起解脱。在大年初五的时候母亲因为吃了太多干草腹痛难忍，他不得已去请大夫。结果因为没有诊金大夫不愿意出诊，林焕不得已又去春香楼卖身。
这次鸨母给的条件更苛刻了——只有二两银子。
“上次明明不还是五两吗？”
林焕的焦急写在脸上，让鸨母更有了底气拿捏他：“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你今儿个要是不卖，说不定下次来就是一两了。”
明知她是趁火打劫，林焕还是咬着牙签了卖身契，立马揣着银子回家给母亲看病。结果他和大夫一进门，就发现他娘出奇的平静，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腹痛难忍的满地打滚。
林焕去推了推背对着他的母亲，轻声说娘，你快起来，大夫来了。大夫上前摸了摸他母亲冰冷的手腕，又探了探鼻息和脉搏，便丢下一声节哀顺便飞快的跑了。
“胡说什么呢，我娘只是睡着了。”
林焕把母亲拖到板床上，用所有能盖的东西给她盖上，出去捡了几块木板烧了热水。天气又干又冷，一会儿母亲醒来的时候肯定会口渴的。
他就这么一个人寸步不离的守在母亲身边三天三夜，直到春香楼的鸨母以为他跑了亲自过来寻人才发现了他。林焕当时面色铁青形容枯槁，用鸨母的话说若不是鼻子底下还喘着气，几乎和他死去的娘没什么分别了。
被灌了米汤后的林焕逐渐清醒过来，用自己卖身的银两给母亲置办了一口薄棺。里面还放了他爹留下来的半件外衣，墓碑上刻了两个人的名字，权当是合葬了。
春香楼是赚钱的地方，可不管什么扫把星还是守孝三年的规矩，林焕这边刚磕完头从乱葬岗上回来，就有人把他带回去了。因为看上去又丧气又瘦弱，鸨母王春香觉得他晦气便让他在后院做些洗衣做饭的杂活儿，反正买来的总比雇人干要便宜。
林焕也变得不爱说不爱笑了，每天就拎着个水桶跟那口破井较劲。遇到欺负自己的人，只要能忍林焕便忍，若是忍不了就想方设法的避开，再加上当时有好友小秦的照料，所以即便是在那样乌烟瘴气的地方，林焕过得也算太平。
直到有天他关着门给小秦唱歌的时候被妈妈发现，日子才算好过了一些。
听到这里，严云璋心中又紧张起来，轻声问道：“他们没有逼你做什么事吧？”
“没有。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完了这句话，林焕心中也是一阵后怕，曾经被自己强行压下去的恐惧如今像潮水一样反噬，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曾在黑暗的边缘行走多年，只要再稍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严云璋是他唯一的太阳。
复见光明林焕并不觉得喜悦，所有的伤痛和苦难在他的身上结成了一道道面目可憎的疤痕，他觉得自己是从污泥里爬上来的人，平庸、卑微、不祥，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严云璋。
他再也不是那个落落大方一往无前的少年。
分别开的这些年，林焕无时不刻想念着从前和严云璋在一起的日子，可是真把他送回到严云璋身边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还爱着严云璋，可是他不相信自己有这份运气能长久的留在严云璋的身边。
严云璋是他的太阳，也是天下人的太阳。
一想到这，林焕就觉得一阵阵后怕，手脚冰冷，他像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般紧紧的抓住严云璋的袖子，牙关紧咬浑身发颤呼吸凝滞，想哭又不敢哭，他怕自己一旦真的放声哭出来，就再也没有力气一个人熬过漫漫长夜了。
严云璋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赶紧把林焕的脸从散落的头发里捧出来，一碰到他的脸颊就摸到满手温热的泪。严云璋知道自己的手常年练武，不敢用力气去帮他拭泪，便吻着他的脸颊用自己的唇帮他擦干脸颊。
“小欢，别怕，有我呢，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林焕看着他的眼睛，严云璋这样的语气像极了小时候，让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严云璋知道他心里还有防备，也不急着打开他的心扉，只是用力的把他护在怀里，一遍一遍的在他耳边重复：“小欢不怕，咱们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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